第24章 驸马的忧伤

风霁玥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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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公主那么一闹,太后召见问缘由,姜蘅这伤自然就装不下去了。

    老老实实进宫去听了太后太妃一通数落,连带着接了份圣旨,叫姜蘅恨不得倒回去亲自将三公主夫妇俩踹进荷花池去解气。

    圣旨上说,秋冬相交,草木黄落,正是打猎的好时机,着姜蘅并沈廷翰两个随扈。来传旨的小太监特意说了,这冬狩之事,乃是宋国的太子殿下上旨请奏,点了他们夫妻俩的名。

    宋湛来上京约摸也有小半个月了,他为着求亲而来,可姜蘅已经嫁人,说什么休夫改嫁,姜蘅不愿都是枉然。他原该就此打道回府,可瞧他今日赴宴明日听曲后日又邀了天子带他去打猎,一国之储,难道就没点正事做?

    姜蘅百思不得其解,便拿这话去问沈廷翰,他却拿出封信来递与姜蘅,“祖父知道我要同你一道往宁水行宫去,便差人送来了这封信。”见姜蘅拿了信却不拆只将他望着,不由浅笑着侧身坐到了书案上,“这回往宁水冬狩,不止有宋湛,鲁王也要去。”

    “王叔?”姜蘅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是皇兄召他进京的么?”

    沈廷翰摇了摇头,“祖父说,皇上前脚答应了宋湛的请奏,鲁王请见的折子便松到了御前,这其间鲁王和宋湛有没有关联,倒是不得而知了。不过,不仅鲁王,长公主夫妇、四公主,还有晋王也要去宁水,想来长公主定是会带着邱晔的。”

    “这么些人,是打算去住好些日子么?”姜蘅听着,倒是越发疑惑了。往日里去打猎,皇兄不过带上七八个武将,在宁水住不上十日就回来了,怎的这次下了圣旨不说,还点了这许多人的名?

    “想来便是如此,”坐在桌案上的沈廷翰忽然倾身而下,将姜蘅牢牢桎梏在了椅子中,“不过,你倒先跟我说句实话,那宋湛究竟是在何处瞧见过你,你又是在何处何时要他娶你的?”

    “我、我没有……”姜蘅扭捏地躲闪着沈廷翰的目光,却到底心虚,没敢用力去推,“我是真的不记得了!都不记得我见过他,况且,父皇去后那一个月里,我有大半的时候都是……都是醉着的。”

    沈廷翰当即便笑出了声,“唉……原来殿下这酒后乱性的毛病,早就有了!”

    姜蘅通红着脸不敢去看沈廷翰,只胡乱去推他的手,张牙舞爪地扯回了话题,“我问的是宋湛怎么还不滚蛋,你扯那些乱七八糟的做什么啊!”

    沈廷翰不由加深了笑意,“嗯,我想着,宋湛当初求亲该是为替宋国寻求庇护,如今再来求亲,应当还是抱着大树底下好乘凉的心思,毕竟宋国虽小,金银矿却是不少,只是没铁矿,炼不出好兵器,这些年国力才一日日衰败了下来……”

    姜蘅听得云里雾里,只瞪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

    沈廷翰捏捏她的脸颊,见姜蘅没有拒绝,不免笑得越发得意,“你想啊,若是将一身金光闪闪的宋湛丢到乞丐窝里,会是怎么个情形?”

    姜蘅一个激灵,慌忙摇头。

    “所以了,如今的宋国,就像是个揣了满身金子却无自保之力的人。”

    姜蘅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心底对沈廷翰的佩服越发深了。

    这些日子,她一直拿各种稀奇古怪的问题来问他,想要瞧一瞧,誉满京华这四个字的涵盖面究竟有多大,可沈廷翰每次都能回答她的问题,哪怕是她拿着宫中老学究摘出的古文对看表,他都能反过来将她说成了迷糊。

    在姜蘅自己都没发觉的时候,她对沈廷翰,已经有了一种莫名的依赖——好像只要他在,就没有解决不了的难题。

    “况且,如今大齐国库充盈,皇上压根就没有跟宋国联合的打算,倒是有同两国联合的打算。”

    “梁国?”姜蘅记得,梁国在西北贫瘠之地,先帝时就一直内乱不断。

    “梁国内乱已熄,太后当政,有意选公主与我大齐联姻,若大齐和大梁联合在一处,当先要做的便是瓜分了宋国。”

    姜蘅豁然站了起来,“那皇兄是压根没打算让我嫁给宋湛!?”

    沈廷翰点头,“不错,皇上不打算跟宋国联合,却不愿人说大齐以大欺小,等着梁国来提刀,要是我猜的没错……皇上这次往宁水,八成是想用四公主来叫宋湛死心。”

    姜蘅不禁皱起了眉。

    “这些东西,你不用烦恼,”沈廷翰温和地笑着,捉住了姜蘅的手,“左右我不会跟着你嫁去宋国,你也没法休了我不是?”

    迎上他一贯平和的笑容,姜蘅的心底,突然泛起了一股涩然,夹杂着一些说不出的感觉闷在心头,叫她说不出话来。

    “天色不早了,我送你回房休息。”沈廷翰端起烛台,牵着她的手往外走。

    月色清浅,只檐庑下远远挂着一盏风灯,照出一小片光亮。

    脚下的路,反倒因为沈廷翰手中的那盏灯,越发看不清楚了。

    好像这无边的黑暗中,只有身前这个人可以依靠,只有他手中的那盏灯能做指引——

    “某怀志仕之心,不敢尚主……”

    姜蘅猛的顿住了脚步,沈廷翰不防身子一颤,那烛火微微摇晃,一忽儿便熄了。

    “怎么了?”沈廷翰疑惑地伸手来捉她抽回的手,却被姜蘅执拗地躲开。

    “志仕之心……”姜蘅失神地喃喃出声,望着漆黑静夜中沈廷翰模糊的轮廓,心中越发地绝望起来。

    “怎么……”

    姜蘅触电般躲开了沈廷翰的手,死死将身子靠在了门框上,强自平静下慌乱的呼吸,故作平静道:“你、你可有志仕之心……”

    沈廷翰皱着眉头,却未说话。

    果然……

    姜蘅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将沈廷翰推开老远,“沈廷翰,若我有法子休了你,你、你会走么……?”

    天家恩宠,尚主尊荣,却是学子之路的断绝,一生抱负不得展的无望。

    姜蘅恍然记起她的疏离,她沉溺于满庭芳中温柔小意的甜言蜜语,都是因为这条无解的、关于大齐公主的铁律——驸马不从政。

    时间仿佛静止下来,静到姜蘅开始想如何能叫太后答应她与沈廷翰和离,沈廷翰却平静地开了口——

    “你有什么法子?”

    这声音凉凉的透着疏离,不似他平日里春风般的和暖。和着他逼近的脚步,叫姜蘅下意识地后退,却绊到了门槛,慌乱中抬手去抓门框,却被沈廷翰拦腰兜进了怀中,不依不饶地问她:“你有什么法子?”

    一阵清风划过脸颊,姜蘅觉得脸上冰凉一片,却忽然镇定了下来,“我没有法子,可你若想叫我休了你,你自然能找出法子。”说罢,她像是放下了巨大的包袱般,长长地舒了口气。

    这些话,从他答应和她成亲起便揣在姜蘅肚子里,辗转反复,今日终于算是问了出来。

    哪知,沈廷翰却轻声笑了,“我并不想叫你休了我……所以,你无须觉得,是你断送了我的大好前程。或许原本……我就没有那志仕之心呢?”

    姜蘅突然觉得,此刻这让人心生酸楚的沈廷翰,才是真正的他。

    “要不然,我也不会为了躲避科考,随东柳先生游学了。”沈廷翰忽然一把将姜蘅捞在了怀中,“殿下为何不信,我真的是一片赤诚之心,仰慕殿下呢?”

    这话,怕是不会有人信。

    可姜蘅没有说话,她静静地靠在沈廷翰胸前,听到他略微有些剧烈的心跳声,不觉勾起了唇角,“父皇说过,说谎,首先要骗过自己,才能骗过别人。”

    沈廷翰闷闷地笑了,“可至少,我是怀着一颗赤诚之心,努力的在倾慕殿下,可殿下你呢?”

    姜蘅认真的思考了一番,“我一直在认真而且努力地,想要把你从我的公主府里赶出去。”

    “所以,殿下若也能怀着一颗赤诚之心,努力地来倾慕沈某,我想我们两个的日子,应该会比三公主更惬意一些吧。起码……殿下你一时半会儿还找不到比你家相公更加绝色的男人……”沈廷翰微微躬身,直接将姜蘅放在了柔软的锦被中。

    “唉!哪里有人自己说自己绝色的!”姜蘅笑着伸手,牢牢扯住了沈廷翰的衣襟,就着屋中昏黄的光亮,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我从现在开始,认真而且努力的,开始倾慕驸马你了。”用那些忘不掉的过往来伤害眼前之人,原本就是最大的错误。

    沈廷翰当即蹙起了眉头,捉着姜蘅的手,笑得格外促狭,“殿下,夜深露重,殿下这般作为……难道是在提醒本驸马要辛勤一些……?”

    姜蘅当即拽了锦被,捂住了发烫的脸,声音自锦被中闷闷地传出来,不经意间就带了妩媚,“你快点走吧,我、我只是告诉你一声而已!”

    这夜的发展,远远超出了姜蘅的预料,尤其是在沈廷翰坐到她床畔,来扯她被子的时候。

    她慌忙从锦被中探出头来,却看到沈廷翰松松垮垮的襟衣里难掩的春|色,只觉得整个人都快要煮熟了一般热,慌忙用被子将自个儿包了个严实,反倒给沈廷翰让出了位置。

    “你快点退下啊!”

    沈廷翰却十分干脆地躺在了床外侧,就手将那一团锦被和着锦被中的小人抱在了怀中,“天色不早了,快些睡吧。”说罢,倒还真闭上了眼睛。

    姜蘅在被子里闷得头昏脑涨,忍不住探头出来喘气,正对上沈廷翰紧闭的双眼,看着他微微颤动的睫毛,心跳的越发快起来。

    “快些睡吧……”沈廷翰突然伸手将她的头按在了自己的胳膊上,“我不欺负你。”

    姜蘅的心,忽然便安稳了下来,说不清是什么时候,她已经这样相信这个男人了,好像没有他做不到的事儿,更没有不相信他的理由。

    她刚开始自己裹着被子,听到沈廷翰渐渐均匀的呼吸,想起他风寒才好没几天,犹豫了一下,将锦被的一个角搭在了沈廷翰的身上。

    沈廷翰牢牢捉住了她的手,放在腰间,“我从没有怪过你毁我前途,我只是怪你……连名字都不让我喊。”

    姜蘅心惊胆战地看着沈廷翰紧闭的双眼,调整了一下呼吸,呐呐道:“那……以后你唤我阿蘅吧。”

    沈廷翰浅浅应了一声,没再说话。

    姜蘅心神忐忑地枕着沈廷翰的胳膊,尽量让自己的身体离得他远些,却越发觉得睡不着了。

    “你睡了么?”她扯着被角,又往沈廷翰的身上盖了些。

    “你真的睡了么?”

    “沈廷翰?”

    姜蘅终于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安安稳稳地翻了个身,没一会儿,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那均匀的呼吸中,沈廷翰忽然睁开了眼睛,晶亮的眸中闪过一丝光华,他紧了紧自己的胳膊,将姜蘅整个圈在了怀中,不觉勾起了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