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宋王

Mancy蔓西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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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夜宋军久攻楚国王城不下,直到国师云迁亲自打开王城大门迎宋军浩荡入城,楚国臣子们才如梦方醒:这个一直被全国奉若神明的年轻男子,一早便是宋国派来的细作,却轻而易举的蛊惑了整个楚国,其手段之高明可见一斑。

    年轻的臣子们一早看清了形势,便纷纷自动投降宋军,倒也受到了些许礼遇,天下终究是国君的天下,他们是国君的臣子,至于这个国君是谁,便要看是谁有这个本事登上高位,何况宋*队虽然剽悍善战,然国君却是个可比拟楚国先君的贤明君王,否则也不可能在短短十数年就将差点被别国吞并的宋国整饬成如今四处吞并别国的强国,也不可能笼得住如云迁这般出色的人才在他手下出谋划策,想明白这一层后,那些看得开又自恃有些才干的官员们不禁摩拳擦掌,顿觉即便自己是亡国之臣,但倘若能入了新君的眼,仕途也定会一片光明的。

    对于那些有眼力价的朝臣,不必费心思安抚便能平定下他们的情绪,然而对于一些迂腐不化的老臣和楚国的旧贵族们,想要安抚便没得这般容易。云迁的职责是在楚王宫为宋王做内应,等到打开楚国大门迎宋军入城,他的使命便也完成了,而宋王虽说也是个贤明君主,却也不失君王的果敢与铁血,对于那些食古不化的老臣招降不成,他便也不勉强他们,索性杀了清净。

    待到慕皖离开楚国国境时,楚国内的局势已经控制的差不多,百姓在经历短暂的动乱之后渐渐平静下来,宋王则在致力于楚王宫的规制,在他入王宫后除了必要的护卫军外,其余的军队全被勒令退出王城,在城外驻扎,将楚王城围了个水泄不通,也在一定程度上对楚国周边的几个小国起了震慑作用。

    当日被关在柴房中的赵晗。在楚国被破城后就想办法逃出了柴房,兵荒马乱中她不知如何去寻慕皖,心中又记挂着不知下落的秦宣,险些被趁火打劫的原楚王宫侍卫给强行掳出宫去,被挟持到宫门口时又恰逢宋军浩浩荡荡向这里而来,挟持她的那个侍卫见状将她往地上一推便跑了。

    赵晗衣裙在先前的推搡中被扯破了几处,长发散了一半,整个人狼狈不堪,一双眼睛因带了些许惊恐却更显出一股慑人的美丽来,她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顺着面前的盘龙靴向上看去。看到了一张年轻却不失威仪的脸。那不知何时立在她身前的人缓缓弯下身,用右手抬起她的下颌眯着眼仔细打量了一番,松开手对身后的护卫道:“把她带到孤的车上去,让人好生伺候着。”

    赵晗依言被人送到了一架华丽的车辇之上。车辇上候着的宫娥在掀开帘子时表情微微惊讶了一下,继而十分谦恭的将她迎进去,先是让人送了一套崭新的宫装来给她换上,又净了面,一个宫娥给她上妆时,另外两个宫娥正用加了桂花油的温水给她擦拭头发,而后用软布擦干又用香薰了熏,重新为她盘好了长发,而后将她请到马车正中的一张雕花案几旁落座。奉上几盘糕点果品后,便垂首立在一旁。

    赵晗在方才便隐约猜到了那人的身份,也明白他如此想必是看上她了,意欲将她收了为自己充盈后宫。虽说先前她如楚王宫也是以为楚王充盈后宫的名义,却实实在在的未曾尽过后妃的本分。嫡姐被太后仗毙后,她变成了家中唯一的依靠,身价一路水涨船高,连同从小对她不甚关怀的父亲也为了讨好她,不顾家中大夫人反对将她的娘亲的尸骨从乱葬岗中小心翼翼的启出来,郑重的埋入了祖坟中,并在族谱中为她正了名分,将这个到死都没有一点名位的可怜女人奉做了先夫人,算是给足了哀荣,如此一番生生将原本身子就不怎么康健的大夫人气病了,加之亲生女儿的惨死和丈夫的冷落,竟然一病不起,不过月余便也撒手人寰了,

    至此赵晗如愿以偿,便更铁了心的要跟随着颇有手段的慕皖,不是为了如何的翻云覆雨,学得一手本事,而是自己已经无依无靠,姑且随着她能到哪一步便到哪一步是了,后来又多了一个秦宣,赵晗很是喜欢这个聪明活泼的孩子,倘若当时她娘亲生产时不是被大夫人用一剂汤药害得母子俱损,她的亲弟弟便也如秦宣这般大了,赵晗觉得慕皖虽然恨秦宣的生身父母,却未必会连同这个孩子一起憎恨,甚至有几次她见到慕皖同他说话,目光温柔母性十足,便隐约觉得,倘若追随慕皖,有依靠的不止的她,连秦宣也一并有了人刻意仪仗。

    然而天不遂人愿,宋军入城时慕皖不知所踪,连同秦宣也未有踪迹,她却又阴差阳错的撞上了宋王,被他命人送到了车辇上待命,一旦楚国大局安定,宋王很有可能会将她带回宋国去,届时宫门深似海,她又该如何逃脱,又到何处去寻找秦宣?

    思及此赵晗在案前坐不住,站起身来直往车辇帘处去,在宫娥的惊呼声中一把撩起车帘正欲跳下车去,却被突然出现的人影惊得向后连连倒退了几步,被香鼎绊得摔倒在铺着的厚厚绒毯上。

    “怎么,孤长得就这般吓人,惹得你每次见到孤,都是这副见到鬼的表情。”宋王挥手将垂首在车中的几个宫娥赶下车,上前走了几步,好整以暇的看着一副惊恐未定表情的赵晗,越发觉得这小妮子生得实在是漂亮,虽然看着也是出身王宫中的人,却比他宫中的那些个夫人要新鲜的多。

    赵晗虽然比一般的女子要镇定些,却也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姑娘家,被人这样一瞬不瞬的盯着看心中已是惊愕的不知如何是好,又见那人伸出手的似乎要抓她,心中大骇,脑中一空,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抓起倒在一旁的香鼎兜头朝那人倒去。

    宋人比不得楚人文雅,然而宋王却是个难得的风雅之人,平素里兵书谋略不必说,琴棋书画也十分在行,尤其在制香一项上颇有些手艺,平日他殿中,车中所焚的香料皆是他自己亲手调配的,因是自己喜欢的东西,不免要费一些,从宋国往楚国这一路虽说快马加鞭,车中的香料却从来没断过,只是路途赶得及未来及清理焚剩下的香灰,一路走来积累了不少在香鼎里,赵晗这么一抓一扬,鼎中的香灰如同漫天沙尘一般,瞬间扬了宋王一头一身一脸, 那情形就仿若刚从面缸里爬出来一般,比之赵晗先前趴在地上还要狼狈上几层,一瞬间两人都静下来了,一个惊魂满面,一个目瞪口呆,继而被弄得灰头土脸的那个反应过来,脸上刚刚酝酿起震怒之色,就吓得赵晗手一松香鼎脱了手,正巧宋王上前迈了一步要抓她,那香鼎不偏不倚便落在了他的脚背上。

    驻守在车辇周遭的侍卫宫娥都听见一声极其凄厉的惨叫声,纷纷变了脸色以为有人伏击了国君,正要冲进车里来,却被喝止站在那里不许上前半分,又是一阵莫名的静默之后,宋王的声音郁郁的从车中传来:“备一盆温水送来。”

    随侍的宫娥听命忙去将温水备好送来,人到了帘子前又被国君一句话给吓得站在那里半天没敢动作,而后一只素手撩开帘子,将水盆接了过去,宫娥看着那双玉手半晌,才反应过来如今车里还有着一位国色天香伺候着陛下,便乖乖地退开了三步开外,垂首待命。

    赵晗将帕子在温水中打湿,拧干,而后手有些微微发抖的将帕子递给宋王,宋王见状眼皮一抬,继而扬起下巴:“你给孤擦干净。”

    赵晗手抖得更厉害,连连犹豫了半天才鼓起勇气将那方已经放凉了的帕子捂在了他脸上,蹭了几下后便又将帕子浸在水里,水里登时飘起了一层白色,她将粘在帕子上的白灰洗掉又拧干了水,渐渐的心情稳了些手也不那么抖,便想起了她之前照顾秦宣时为他净面的场景,如今将这一套如法炮制在宋王脸上,他竟然也是一副很受用的享受表情,让赵晗无形中松了一口气。

    “你是楚王的夫人?”

    赵晗咬咬下唇,犹豫了一下后点点头。

    楚国与宋国虽然差异不少,却有一点是相似的,便是对女子的贞洁看得格外重要,先前曾经听人议论过,说别国的女子夫君死后是可以再嫁的,但倘若是楚国的女子,夫君死后若是与其他男子有染,便是要被沉塘而死,宋国在此上更甚,不仅女子要沉塘,连同与她有染的男子也是要受火刑的。

    承认自己是楚王的夫人,便是承认了自己并非完璧之身,依照宋国的规矩如她这般残花败柳是绝对不能再嫁,更不必说是入王宫做国君的女人,赵晗涉世不深,看人眼光却很准,一早便看出这位国君虽说位高权重,却未必不是个可以打商量的人,退一万步讲,一个坐拥天下的男子会为了一个丧夫的寡妇冒国之大不韪,赵晗想了几想,觉得此事若是换做那类有倾城容貌的女子身上,确实不无可能,但若是换在自己身上,确实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