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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瑾走后，方冉在咖啡厅坐了几个小时，一个人呆呆地看窗外车水马龙的世界，没有任何焦点，远处好像是模糊的一片，闪闪发光。
脸上有水珠滑落，她擦也不擦，音乐声断断续续地传进耳朵，是理查德的钢琴曲——蓝色的爱，最喜欢的一首。
也许在此刻这是最好的安慰了，方冉凝听了一会儿，宁愿一辈子就这样坐下去，坐到天荒地老，不去理会什么苏瑾一样的女人，也就不用去面对最害怕的事情。
假如说看到尹湛背叛她后，还存在至少以前爱过她的幻想，那么现在，幻想如同阳光下轻薄的泡沫，虽然美丽，但是一触即破，毫无保留。
她以为一个月以前流的泪已经够多了，可是，世界远比想象中残忍得多，即使没做错什么事情，也会受到老天的惩罚。
这样的经历，仿佛被人扔在了极为严寒的地方，四周都是黑暗与冷意，她瑟瑟发抖，终于人受不了，起身跑到了门外，惶惶不知所措地在街上打转。
外面阳光正烈，她却仍然觉得冰冷。
接到卓清雅的电话时，她正站在巨大的钟楼面前，听到上面响起悠扬的声音，在空中旋转掉落。
她有些晕眩，闭上眼睛问：“什么事？”
“今晚法国著名钢琴家比尔将来音乐厅，我和小茹已经约好一起去，你想来吗？”
卓清雅超级喜欢比尔，等这一天足足等了半个多月，因此颇为激动，控制不住地提高了声音。
方冉静了一会儿，睁开眼睛说：“今晚尹湛要回来，我就不去了。”
“结了婚的都是重色轻友的。”卓清雅嘟囔了一句，挂了电话。
方冉有些出神地望着头顶上的古钟，不经意间古钟缓缓地拨动了时间，夜色渐渐地染黑了天空，呈现一种幽暗的情绪，同样能够感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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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后，王阿姨急急地迎了出来，对她说：“尹先生等了好久了。”
“尹先生？”方冉心口一跳。
王阿姨解释：“是尹家二公子。”
尹北。
方冉有点失落，又觉得诧异，他怎么来了？
尹湛与尹北关系并不亲密，尹北从来没有来过家中，今天也不知道吹了什么风，把他吹了过来。
走进大厅，尹北搁着两条腿，手指在红木桌子上轻轻地扣动，见方冉进来，微微朝她点了点头，金丝边眼镜闪过一丝光芒。
“冉冉来了，我正等你。”
方冉走到面前，停下脚步：“二哥怎么过来了？”
“尹湛在书房遗留下来了一份公司文件，现在公司有用，却联系不到他，我只能亲自跑一趟过来拿。”
方冉一副笑容可掬的模样：“我帮二哥拿过来吧，不知道长什么样？”
尹北嘴角一抹若无似有的笑：“冉冉不懂这些，怕是不知道，不如带二哥去找吧。”
“好。”方冉不假思索，带他去了书房。
尹湛的书房向来条理分明，井井有序，尹北走进来后，往四周打量了一下，视线划过书柜，沙发，最后停在了红棕色书桌上。
但书桌上只有一个咖啡杯，一扇小灯和几本外国名著，除此之外，干干净净，可以称得上是一尘不染。
“我也不清楚他会把东西放在哪里。”方冉走到书桌前，往抽屉里一个一个翻过去，“这里没，这里也没……上锁了。”
这下子问题大了，方冉犹豫了一下，拿出手机：“我给他打电话试试。”
尹北拿过她的手机，轻描淡写地说：“刚刚打过，没用。”
“我没有钥匙。”方冉抿了抿嘴巴，抱歉地看了他一眼。
尹北眼镜光芒一闪，同时勾起嘴角，假装不经意间环顾了整个书房格局，释然道：“没什么，我再等等吧。”
方冉觉得奇怪，既然亲自来这，想必是很急，却又忽然无所谓，想来想去，猜不透尹北的想法，便抛之脑后，送他出门后，在客房睡下了。
第二天一早，迷迷蒙蒙时，听到客房外面王阿姨传来的惊呼声，方冉彻底醒了，随手披了件披风走出去，王阿姨急匆匆地从书房里出来，脸上焦急震惊。
“书，书房被偷了！”
方冉顾不得此时散乱的头发，忙到书房查看，房间内乱得和昨日没有一点相同之处，书柜上的书通通掉落在地，尤其是他的书桌，每个抽屉都被翻出来，里面的文件如同白色雪花铺了一地，分辨不出丢了哪些。
方冉全身都在发抖，不知是气的，还是害怕，她颤颤悠悠地打了尹湛的电话，第一遍没有接通，第二遍被挂断，第三遍依旧被挂断。
她着急地在房间内走来走去，喃喃自语：“快接啊。”
如此十几遍之后，电话终于接通，传来尹湛疏离的声音：“什么事？”
方冉几乎是用了全部力气才说出这句话：“书房被盗了。”
只听到耳边“啪”的挂断声，方冉木然地光脚站在地板上，心砰砰地跳，脑海里还有他最后一句话在不停地回音，她就这么站到了尹湛开车回来。
尹湛打开门，看到方冉一动不动，无视走过，仿佛房间里不存在什么人，也没有他所谓的妻子，自顾自地翻遍了书桌附近的文件，神情越来越可怕，如同风雨欲来前的征兆。
方冉第一次看见他那样的表情，拼命咬住自己的唇，往后退了一步，又想到什么，挺直了腰，直视他的眼睛，说：“昨天还好好的，今天突然就……”
他面无表情地打断：“谁来过？”
“二哥。”方冉陈述了昨晚发生的事情，像个木头似的站着。
尹湛握紧了拳头，沉默了好一会儿，坐在椅子上，一副颓然的模样，方冉从来没看过他这样子，惊得不知如何是好，只见几分钟后尹湛竟然笑出声，低低的声音带了丝痛恨：“好，没想到还是低估你了。”
方冉听得不知所云，迟疑地往后走，现在的情况也用不到她，谁料快要走出门时，听到尹湛冷冷说：“站住。”
她顿了脚步，没有回头。
正疑惑时，尹湛声音沉沉：“过来。”
她一步一步趋近，直觉不好，却说不上理由，窗外风呼声仿佛在耳边响起，最后走到面前，风声越大，竟然像要透过墙来。
尹湛随手将一份文件扔到桌子上：“签了吧。”
“什么？”方冉看了一眼，没有拿来。
尹湛淡淡说：“离婚协议书。”
方冉猛地一震，头顶上就像出现了晴天霹雳，她的皮肤一阵一阵发凉，眼泪哗啦啦涌出来，她的嘴唇在发抖，身体也在颤抖，面前的一切模糊而遥远。
她的声音轻轻的：“为什么？”
尹湛眼里丝毫没有过往的感情：“还用得着理由？”随后凉薄地笑了笑，“我不爱你，这算不算？”
“你爱过我吗？”她反问，眼底闪过泪花，脸上冰冷冷，满是水意。
尹湛轻佻地说：“你觉得呢？”
方冉想到苏瑾说的话，心底里细细密密的疼席卷而来，仿佛是无数根针戳在上面，只听到自己的啜泣声伴随话语，“尹湛，为什么突然变了？”
为什么你突然变了，还是你本来就是如此，以前只不过是伪装而已。
她想从他那里得到答案，近乎期盼地看向他，却在眼里看到荒谬的笑意，和深不可测的漆黑，他的目光冰冷，低低地说：“我从来就没有变过。”
外面忽然下了雨，狂风阵阵，噼里啪啦地砸在窗户上，四溅的雨滴似乎砸在了她的心上，砸出一个洞来，被风一刮，越来越大的空。
她模糊地想起，以前下暴雨时，他总会在黑夜抱住她，轻哄说：“雨是天在哭，让它哭一阵，很快会结束。”
而她露出一双眼睛，笑说：“天也会哭吗？”
他刮了刮她的鼻子，额头对着额头：“你开心，它就不哭了。”
现在，她很不开心很不开心，好像所有的力气从身体里抽离，连带着曾经美好的回忆都抽走了，想要抓住什么，却只抓住他冰冷的话。
此时的尹湛陌生到了极点，起身走到她的面前，轻轻托住她的下巴，似笑非笑：“你就那么贱，即使出轨也要和我在一起？”
“你告诉我，以前有没有爱过我？”她倔强起来，固执地抬头，对视他的眼睛，即使心里汩汩淌着血，也要知道答案。
他轻呵了一声，抓住她的右手，手劲大得吓人，痛得她流下了泪水，呜呜地哭，却没有撼动半点他的心思。
他压住她，逼她在纸上写上了“方冉”两个大字，显眼刺目。
结束后，她再也支持不住，一下子坐在地上，抱住双臂，面前的身影模糊地往门口走，丢下她一个人在房间内。
空荡荡的房间内，雨声风声在耳畔响起，她脸上满是泪，身子冷得都僵住了，暮然间，仿佛看到顾畔坐在地上，白色裙子绽放成一朵洁白的花，又见幼小的她被顾畔锁在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如同昨日般，她一遍又一遍地想起，感到无限的绝望，地板上的冰凉和当初一模一样，连心底的感觉也丝毫不差。
很久之后，房间外面黑了灯，她缓缓起身，往大门口走，门一打开，狂风吹得头发往四处飘荡，她全然不顾，往前走，无数雨滴砸在脸上，生疼生疼的，可她只觉得身体上的疼痛一点也比不上心上的疼痛。
鞋底，衣服，头发很快*，脸上也不知是水是泪，她只想要离开这个地方，匆匆往前跑，越走越快，似乎后面有人在驱赶她。
黑夜里，路灯下的雨丝争先恐后地往光线下涌去，斜斜地落下，形成了细细密密的雨幕。她躲在公交车站地下，雨丝绵绵无尽地掉落，四周寒意森森。
她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衣服，冻得发抖，却不愿回去，只想到宁小茹家里躲一阵子。
风中的长发纷乱，她将它们别在身后，静静的等待车子的到来。
许久，就在她以为公交车已经停了的时候，前面忽然闪过强烈的灯光，刺得她眯起眼睛，看不清前面是什么车子。
她以为是公交车，踏出一步。